夏枝摇落少年时

高翊骞·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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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蝉鸣里的旧识

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，卷着香樟树的碎屑，掠过青藤缠绕的教学楼。高三（1）班的早读课已近尾声，琅琅书声里，苏清鸢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一顿，墨水在数学试卷的辅助线旁晕开一个极小的墨点。她下意识抬眼，望向窗外。操场边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，隐约能看到教导主任正陪着一个陌生男生说话。男生背着黑色双肩包，身姿挺拔，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清晰的骨节。阳光落在他发梢，镀上一层浅金，侧脸的轮廓干净利落，像极了某种精心勾勒的素描。 “清鸢，看什么呢？” 后座的林薇薇戳了戳她的后背，压低声音，“新转来的帅哥！听说叫陆时衍，从省实验转来的，摸底考理科全市第三，跟你就差两分！” 苏清鸢的心脏猛地一缩，钢笔差点从指间滑落。 陆时衍。 这个名字像一枚沉在记忆深海的鹅卵石，被骤然掀起的浪涛卷到岸边，棱角分明的触感瞬间刺透了时光。她记得这个名字，记得这个姓氏，记得小时候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，喊她 “清鸢姐姐” 的小男孩。 十岁那年的暑假，她跟着外婆住在乡下老宅，隔壁陆家的小孙子跟着爷爷奶奶避暑。那孩子比她小半岁，眉眼清秀，却格外腼腆，说话时总爱低着头，手指绞着衣角。他们一起在田埂上追蝴蝶，在老槐树下写作业，在晒谷场的草垛里藏秘密。她记得他怕虫子，被一只蚱蜢吓得躲到她身后；记得他数学极好，却总在语文作文上卡壳，偷偷抄她的段落被老师发现；记得离开那天，他塞给她一枚用槐木刻的小风车，说 “清鸢姐姐，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”。 后来外婆搬去城里，两家断了联系。她以为那些童年碎片早已被学业和时光磨平，直到此刻，那个站在公告栏前的身影，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眼底。 是他。眉眼间还留着小时候的轮廓，只是褪去了稚气，添了几分清冷挺拔。可他好像…… 完全不记得她了。 “人都要进教室了，还看？” 林薇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啧啧感叹，“果然是校草级别的，比咱们学校之前那几个好看多了。关键是学霸啊！清鸢，这下你俩要承包年级第一第二了。” 苏清鸢收回目光，指尖轻轻摩挲着试卷上的墨点，指尖有些发凉。她是江城一中公认的校花，成绩常年稳居年级第一，容貌清丽温婉，性格沉静内敛，身边从不缺追求者，却始终孑然一身。没人知道，她心里藏着一个模糊的童年影子，藏着一句未曾兑现的承诺。 教室门被推开时，早读课的铃声恰好响起。教导主任领着陆时衍走进来，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，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。 “同学们，介绍一下新同学。” 教导主任拍了拍手，笑容温和，“陆时衍，从省实验中学转来，以后就是高三（1）班的一员了。时衍成绩很优秀，大家多向他学习，互相帮助。” 陆时衍上前一步，微微颔首。“大家好，我是陆时衍。” 他的声音清朗，像山涧的泉水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，却没什么多余的情绪，“以后请多指教。” 简单的自我介绍，没有客套，没有多余的表情，甚至没在教室里多做停留，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，最后落在讲台旁的空位上。 苏清鸢的心跳快得不像话，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掠过自己座位时的短暂停留，那目光平和无波，像看待任何一个普通同学，没有丝毫熟悉感。 也是，都过去八年了。他或许早就忘了乡下的暑假，忘了老槐树下的作业，忘了那枚槐木风车，忘了喊他 “清鸢姐姐” 的时光。 “陆时衍，你就坐那里吧。” 班主任指了指苏清鸢斜后方的空位，那是班里最后一个空座，恰好挨着窗户，“苏清鸢，你是班长，以后多帮衬着点新同学，有什么不懂的让他问你。” “好。” 苏清鸢轻声应道，垂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角。 陆时衍拎着书包走过来，脚步很轻。经过她身边时，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飘了过来，混杂着阳光的味道，和记忆里那个满身青草气的小男孩渐渐重叠，又迅速分开。 他在空位上坐下，动作利落地支起书包，拿出课本和文具。苏清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，看到他拿出的笔记本是她偏爱的方格款，钢笔是她一直用的派克卓尔系列，连笔帽上的划痕都和她记忆里那支有些相似 —— 小时候他总爱摔钢笔，笔帽上磕出了好几个小坑。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，酸软又发胀。 早读课结束后，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。前后桌的同学纷纷凑到陆时衍身边，问东问西。有女生红着脸递上纸巾，有男生约他午休去打球，他都一一礼貌回应，语气疏离却不失温和，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 林薇薇趴在苏清鸢的桌上，压低声音：“你看他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，跟个冰山似的。不过长得是真好看，侧脸绝了！清鸢，你俩都是学霸，以后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，要不你主动搭个话？” 苏清鸢摇摇头，翻开数学练习册：“老师让他有不懂的问我，他要是有需要，会过来的。” 话虽如此，她的注意力却总也集中不起来。斜后方的动静清晰地传入耳中，他翻书的声音，写字的沙沙声，偶尔和同桌讨论题目时的低语，都像一根根细针，轻轻刺着她的神经。 她忍不住想起小时候，他总爱凑在她身边，指着作业本上的题目问 “清鸢姐姐，这道题怎么做”，声音软软糯糯的。而现在，他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，却像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河流。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，老师讲的是导数综合题，难度颇大。苏清鸢听得很认真，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解题思路。直到老师抛出一道压轴题，教室里陷入沉默，她才感觉到斜后方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笔记本上。 是陆时衍。他微微侧着头，视线越过她的肩膀，落在她写的解题步骤上。阳光透过窗户，落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淡淡的阴影。 苏清鸢的脸颊悄悄发烫，下意识地放慢了写字的速度，尽量把步骤写得更清晰。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，然后收了回去。 “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解这道题？” 数学老师环视教室，目光在苏清鸢和陆时衍身上来回打量，“苏清鸢，你来吧。” 苏清鸢站起身，拿着笔记本走上讲台。黑板很大，她踮起脚尖写字时，能感觉到身后几十道目光，其中一道来自斜后方，格外清晰。 她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步步推演，逻辑清晰，步骤完整。写完最后一个符号时，教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。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：“很好，思路很清晰。有没有其他解法？” 没人应声。苏清鸢正准备走下台，却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：“老师，我有不同的解法。” 是陆时衍。 他站起身，走到讲台另一侧。阳光落在他身上，白衬衫泛着柔和的光。他拿起粉笔，指尖修长，写字的姿势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—— 微微弯腰，左手扶着黑板，笔尖用力均匀。 他的解法比苏清鸢的更简洁，利用了参数方程转换，步骤少了三分之一，却同样严谨。数学老师眼睛一亮：“好！这个解法更巧妙，陆时衍同学很厉害！” 苏清鸢站在一旁，看着他写的板书，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。这个解法，小时候他也用过一次。那天他们在老槐树下写作业，遇到一道几何题，她用了常规解法，他却想出了更简单的辅助线做法，得意地跟她说 “清鸢姐姐，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快”。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重叠了。眼前的少年和记忆里的小男孩，隔着八年的光阴，却在解题思路上达成了奇妙的默契。 陆时衍写完，转过身，恰好和苏清鸢对上目光。他的眼神依旧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，像是在打量一个值得关注的对手。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连忙移开目光，快步走回座位。 坐下时，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背上停留了几秒，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。 “厉害啊！” 林薇薇凑过来，一脸兴奋，“你俩一个常规解法，一个巧妙解法，简直是神仙打架！清鸢，这下有对手了，以后年级第一的位置要岌岌可危了。” 苏清鸢笑了笑，没说话。她并不在意第一的位置，只是觉得，这样的靠近，既让她心慌，又让她忍不住期待。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，放学铃声响起时，苏清鸢正收拾着课本，准备去食堂。陆时衍忽然从后面走了过来，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。 “苏班长，” 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，松木香气萦绕过来，“这道题我有些疑问，能不能请教你？” 苏清鸢猛地抬头，撞进他清澈的眼眸里。他的眼睛很亮，像盛着星光，却没有任何熟悉的暖意。她定了定神，接过练习册：“哪一道？” “第三题的第二问。” 他指着练习册上的题目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，“我用洛必达法则解出来的结果和答案不一样，不知道哪里错了。” 苏清鸢的指尖有些发烫，她快速收回手，低头看向题目。洛必达法则的应用条件她记得很清楚，陆时衍的错误在于忽略了定义域的限制。她拿起笔，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推演，耐心讲解：“这里的分母不能为零，所以 x 的取值范围要排除……” 她讲解得很细致，声音轻柔。陆时衍站在她身边，微微俯身，认真听着，偶尔点头。阳光透过窗户，落在他们身上，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周围有同学偷偷看过来，低声议论着什么，苏清鸢的脸颊更烫了。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 陆时衍恍然大悟，接过练习册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，“谢谢你，苏班长。”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。笑容很浅，却像夏阳破冰，瞬间照亮了他清冷的眉眼，和记忆里那个腼腆的小男孩的笑容渐渐重合。 苏清鸢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，她连忙低下头，收拾好东西：“不客气，应该的。快去食堂吧，晚了就没位置了。” “好。” 陆时衍应了一声，转身和同桌一起走出了教室。 林薇薇凑过来，撞了撞她的胳膊，挤眉弄眼：“可以啊清鸢，才一上午就搭上话了！他对你笑了耶，是不是对你有意思？” “别瞎说。” 苏清鸢拿起饭盒，快步走出教室，脸颊依旧发烫，“只是问个题而已。” 食堂里人声鼎沸，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。苏清鸢和林薇薇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刚扒了两口饭，就看到陆时衍和他的同桌走了进来。他排队时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，偶尔回应同桌的话，神色淡然。 “你看，他好像很受欢迎。” 林薇薇努了努嘴，指向陆时衍的方向，“好多女生都在看他，还有人偷偷拍照呢。” 苏清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恰好看到陆时衍转过头，目光似乎扫过她们的方向。她连忙收回目光，假装吃饭，心跳却又乱了节奏。 “清鸢，你说他为什么转来咱们学校啊？省实验不是比咱们学校还好吗？” 林薇薇好奇地问。 “不知道。” 苏清鸢摇摇头。她其实很想知道答案，很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，有没有想起过小时候的事，可话到嘴边，却又咽了回去。 她怕，怕自己的追问会显得突兀，怕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，怕那些珍贵的童年回忆，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。 吃完饭，苏清鸢和林薇薇一起回教室。路过操场时，看到陆时衍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。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，在球场上奔跑跳跃，身姿矫健。阳光洒在他汗湿的发梢，折射出耀眼的光。 有女生围在球场边，拿着矿泉水，小声议论着，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。苏清鸢停下脚步，看了一会儿。他打球的样子很专注，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，和课堂上那个清冷的学霸判若两人。 “没想到他篮球也打得这么好。” 林薇薇感叹道，“长得帅，学习好，体育还好，简直是完美男神啊！清鸢，你真的不考虑一下？” 苏清鸢没有说话。她想起小时候，他也爱打球，只是技术很差，总被其他小朋友欺负。有一次，他的篮球被抢走了，委屈地跑到她面前哭，她拉着他的手，把篮球抢了回来。那时候他还说，以后要好好打球，保护她。 如今，他真的长成了能保护别人的样子，却不再记得她了。 回到教室，苏清鸢拿出下午要讲的物理课本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。斜后方的座位空着，阳光落在那张课桌上，勾勒出清晰的轮廓。她忍不住想起上午他问问题时的样子，想起他浅浅的笑容，想起他身上的松木香气。 暗恋像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，在遇见他的这一刻，骤然破土而出，疯长成茂密的藤蔓，缠绕着她的心脏，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酸涩的甜蜜。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，陆时衍踩着铃声回到教室。他额头上还带着薄汗，发梢微湿，松木香气里混着淡淡的汗水味道，格外清晰。 他坐下后，拿出纸巾擦了擦汗，然后迅速拿出物理课本，仿佛刚才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不是他。苏清鸢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，看到他拿出的物理笔记本上，写着工整的预习笔记，重点内容用红笔标注，条理清晰。 果然是学霸。她心里想着，却又忍不住有些失落。他的世界里，似乎只有学习和必要的社交，没有留给童年回忆的位置。 物理老师讲的是电磁感应，知识点很抽象。苏清鸢听得很认真，偶尔低头做笔记。忽然，她感觉到一张纸条落在了自己的桌面上。 是从斜后方递过来的。 苏清鸢的心脏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。陆时衍正低头看着课本，仿佛什么都没做，只是耳根微微泛红。 她展开纸条，上面是工整的字迹：“第三页的推论，是不是可以用右手定则直接推导？” 是物理课本上的一个难点。苏清鸢看着纸条上的字迹，和他黑板上的板书一样，干净利落，带着几分凌厉。她拿起笔，在纸条背面写下答案：“可以，但要注意磁场方向与电流方向的夹角，具体推导见笔记第五行。” 写完后，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，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，悄悄递了回去。 指尖再次碰到他的手指，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，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快速转过身，假装认真听课，脸颊却烫得厉害。 过了一会儿，又一张纸条递了过来：“谢谢。你的笔记很清晰。”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，线条简单，却透着几分可爱，和他清冷的样子截然不同。 苏清鸢看着那个笑脸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她拿出笔记本，在空白处画了一个同样的笑脸，然后把纸条收进了课本里，像珍藏一件稀世珍宝。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，无关童年，无关过往，只是属于高三（1）班班长苏清鸢和新同学陆时衍的，第一次隐秘的互动。 下午的课程在不知不觉中结束。放学时，林薇薇要去学生会开会，苏清鸢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教室。路过图书馆时，她停下脚步。往常这个时候，她都会来图书馆自习到晚上。 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了进去。图书馆里很安静，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。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拿出数学练习册，却没什么心思做题。 没过多久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。 是陆时衍。 他背着书包，径直走向书架，选了几本数学和物理竞赛书，然后转身，目光扫过自习区。当他看到苏清鸢时，微微愣了一下，然后走了过来。 “这里有人吗？” 他指了指她对面的空位。 “没有。” 苏清鸢的心跳又快了起来，连忙低下头，假装做题。 陆时衍坐下，拿出书本和文具，动作很轻，没有发出丝毫声响。 图书馆里很安静，阳光透过窗户，落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，形成一道无形的界线。苏清鸢能感觉到他的存在，能听到他翻书的声音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。 她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，做题的速度慢了很多。偶尔抬头，会看到他正专注地看着书本，眉头微蹙，神情认真。阳光落在他的侧脸，睫毛很长，鼻梁高挺，下颌线清晰，每一处都好看得恰到好处。 她忍不住想起小时候，他们也常常这样一起写作业。在老槐树下，两张小板凳，一张小桌子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作业本上，他总是写一会儿就偷偷看她，被发现了就立刻低下头，耳根泛红。 而现在，他就坐在她对面，却再也不会偷偷看她了。 不知过了多久，陆时衍忽然抬起头，对上她的目光。苏清鸢吓了一跳，连忙低下头，心脏砰砰直跳，脸颊发烫。 “你也在准备数学竞赛？” 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怕打扰到其他人。 “嗯。” 苏清鸢点点头，声音有些发紧，“下个月有省赛。” “我也是。” 陆时衍笑了笑，“你的竞赛笔记能借我参考一下吗？听说你去年拿了省一。” “可以。” 苏清鸢连忙从书包里拿出竞赛笔记，递了过去。那是她整理了两年的笔记，字迹工整，重点突出，上面还标注了很多解题技巧。 陆时衍接过笔记，翻开看了看，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：“写得真好，比我之前的笔记详细多了。谢谢你，苏班长。” “不客气。” 苏清鸢小声说，“你看完还我就好。” “好。” 陆时衍点点头，把笔记放在一边，继续看自己的书。 图书馆里又恢复了安静。苏清鸢渐渐静下心来，开始做题。偶尔抬头，会看到陆时衍正在看她的笔记，眉头微蹙，时不时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。 夕阳西下，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，把整个图书馆染成了暖黄色。苏清鸢放下笔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。她看了一眼对面的陆时衍，他还在专注地看着书，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。 “我先走了。” 苏清鸢轻声说。 陆时衍抬起头，点点头：“好。笔记我明天还你。” “嗯。” 苏清鸢拿起书包，转身走出了图书馆。 走出图书馆时，晚风习习，带着一丝凉意。苏清鸢回头看了一眼，图书馆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光，陆时衍的身影还坐在那里，专注而沉静。 她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酸涩又甜蜜。今天是陆时衍转来的第一天，他们有了课堂上的互动，有了纸条上的秘密，有了图书馆里的共处。 他或许还是不记得她，或许永远都不会记得。但没关系，她想。 高三这一年，她可以以同学的身份，以竞争对手的身份，以朋友的身份，陪在他身边。看着他做题，听他说话，和他一起为了梦想努力。 至于那些童年的回忆，那些未曾兑现的承诺，那些深埋心底的暗恋，或许会像图书馆里的暖光，悄悄照亮这漫长而枯燥的高三时光。 苏清鸢握紧了书包带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。蝉鸣渐歇，晚风拂过香樟树，摇落一地细碎的光影。少年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里，成了这个秋天最温柔的风景。